雁过留痕

龙听

苏轼有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在他的眼中，人生漂泊不定，所到之处留下的痕迹，不过像鸿雁在雪地里踏下的一些爪印。一待雪后初晴，冰融雪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诗中略显悲观，好似在短暂的一生中，人像一滴水，很快就在茫茫大海之中化为虚无。实际上诗人并未湮没于历史的荒草堆中，他的名字连同他的诗词作品名垂千古。

　　就连诗句中的飞鸿也从未消失在人们的心中或书中。记得今年春节，因新冠肺炎疫情，我在老家长住了一段时间。老家地处丘陵，山上翠竹连片，风光较好。在春暖花开之际，老家竟然成了大雁南飞的必经之地。那段时间，每天清晨我总被天空中大雁的叫喊声唤醒。久未见到大雁的我，有天为一睹它们的身影，特地早早起床。当天空中又响起声声“嘎嘎”时，我赶紧跑到院子中央，抬头仰望，惊喜地发现高高的天空中三群大雁如同黑色的小点点排成一个个“人”字，远远地向西南方向飞去。从此每当提及大雁，我耳边总会回荡起它们的声音，脑中总会忆起它们飞行的样子。大雁不仅在我心中，在古代文人诗词著作中也屡屡留名，如“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又如《骑鹅旅行记》里那只勇敢、善良、见多识广的领头雁阿卡。

　　佛说“一花一世界“，花如此，雁如此，万事万物亦如此，都是一个小小世界。这无数个小世界，并非如空气不留痕迹，是而如一个个小小玻璃球，在一个彼此相互映照的系统中反射，给人或物以影响。小时我曾寄养在邻居“姨妈”（没有血缘关系）家中。姨妈出身贫寒，不识字，但心地善良。那时生活条件不好，鸡蛋难得吃上几回，但在她家那段日子，姨妈每天总会给我留一个鸡蛋，而我却从没有看到她或她家人吃。家庭生活条件不好，姨妈从不报怨或争吵。姨妈一生从未想到享受，所到最远处不过市区，所穿衣服贵不过百，一生任劳任怨，性格温顺而宽厚，是一位典型的传统中国乡村妇女。如今，姨妈已远去，姨父十分思念，每天必到她坟前走几圈。而我每次心情不佳欲发脾气或耍性子时，姨妈的身影便会浮现在我脑海里，她的慈祥、她的容忍以及她的无欲无求，默默向我述说着什么。

　　姨妈也许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默默无闻，如绿树丛中的一片叶子。但接近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她的影响，在心中留下或清晰或模糊的印象。“楼台倒影入池塘”，世界万物都在其他物体上投下影子，留下痕迹。也许正因为此，古人特别注重修身，讲究正心正己。如陆象山提出人的意志是一切变化的真正动力，会带动天地人三大系统以及人体本身的许多变化。王阳明特别注重人对自己不仅行为上要有所约束，连想问题时都不能有邪念，有邪念的话就要时时刻刻矫正。

　　花落不会无声，雁过定会留痕。在日益复杂的社会，现代人也许更需要将眼光投向中国传统优秀文化，“静坐但思己过”“吾日三省吾身”“择其善者而从之 “，修身正己，以积极向上的心态及行为影响他人，让世界变得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