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期货公司面临的挑战与机遇

龙听

  适应经济全球化新形势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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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18 05:30

A    我国期货市场的政策变化

国家层面

在国家层面上，值得关注的政策是证券期货业的对外开放以及完善要素市场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2019年7月，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推出了11条金融业进一步对外开放的政策措施，人身险公司、证券公司、期货公司、基金公司金融机构外资持股比例限制提前放开、债券市场开放提速等措施即将落地。2020年4月，国务院再次强调要“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和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逐步推进证券、基金行业对内对外双向开放，有序推进期货市场对外开放。逐步放宽外资金融机构准入条件，推进境内金融机构参与国际金融市场交易”。

4月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内容涉及土地要素市场化配置、引导劳动力要素合理畅通有序流动、推进资本要素市场化配置等九个方面。其中，在推进资本要素市场化配置中，该文件提出了四个方面的要求：一是完善股票市场基础制度，制定出台完善股票市场基础制度的意见；二是加快发展债券市场，稳步扩大债券市场规模，丰富债券市场品种，推进债券市场互联互通；三是增加有效金融服务供给；四是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和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逐步推进证券、基金行业对内对外双向开放，有序推进期货市场对外开放。这是中央政府首次针对要素市场配置发布的专门的文件，对未来要素市场特别是资本要素市场的改革有着深远影响。

交易所层面

在交易所层面，今年以来的措施主要体现在风险防控上。今年疫情以来，不少期货品种的现货市场价格出现大幅波动，产业企业风险对冲需求增强。交易所及时跟进，出台了许多助力企业复产复工、加强风险防控的措施，具体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助力企业对冲风险。2月21日，监管机构允许符合条件的试点商业银行和具备投资管理能力的保险机构参与国债期货交易，这有利于帮助商业银行管理利率风险，提升债券市场的流动性。新品种上市方面，3月30日，我国首个气体能源衍生品液化石油气在大商所挂牌上市。这是在全国上下坚持疫情防控、奋力推进复工复产的重要时期推出的，意义十分特殊。4月24日，中国证监会正式批准大商所开展生猪期货交易。这是期货市场落实推进资本要素市场化配置，增加有效金融服务供给的新举措，也是资本市场发挥中枢作用，更加有效服务实体经济的具体体现。

第二，暂停夜盘交易。由于品种行情波动较大，跳空缺口时有发生，给交易风险管理带来一系列压力，三大期货交易所和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自2月3日开始暂停了夜盘交易。随着国内疫情逐步缓解，5月6日恢复夜盘交易。

第三，修改交易细则，便利产业风险管理，支持企业复工复产。上期所增加了部分公司原油期货启用库容、调整原油期货合约交易保证金比例和涨跌停板幅度。郑商所增加了指定PTA交割仓库临时存货点、玻璃交割厂库，仓单银行保函比例由130%下调至110%，从4月17日到年底前免收所有期货品种的交割和仓单转让（含期转现中仓单转让）手续费。3月31日，大商所将18个期货品种合约的套期保值交易保证金水平调整为与涨跌停板幅度相同，此前均高于涨跌停板一个百分点或者两个百分点。此举有助于降低企业套保成本，进一步便利产业风险管理，为企业有序复工复产提供有力支持，助力实体经济回暖。

第四，完善套保和风控管理办法，加强风控力度。4月9日，郑商所修订套期保值管理办法，包括优化套保申请材料，便利客户申请套保额度，增加临近交割月份套保申请受理时间，给予客户更充足的准备时间；细化套保违规情形，提高规则透明度。4月24日，上期所修订了风险控制管理办法，引入了“强制减仓基准日”的概念，增加了“D4交易日扩板继续交易”的风控措施，不仅可以给予市场参与者稳定的预期，而且赋予上期所较为灵活的风险控制措施应对市场风险。

第五，加大投入，提高投资者风险管理意识。郑商所方面，为提高投资者利用期货及衍生品工具进行风险管理的意识和能力，更好管理市场风险，郑商所邀请行业专家连续开展了“极端行情下风险管理”系列视频培训。大商所方面，2018年，在“保险+期货”试点的基础上，探索推出“大商所农民收入保障计划”；2019年，将场内期权、场外期权、基差贸易进行整合，推出“大商所企业风险管理计划”，初步构建起产业企业利用期货工具进行风险管理的综合框架体系；2020年，对“大商所农保计划”和“大商所企风计划”尤为重视，结合当前形势，进一步增加了预算资金，扩大了品种和区域的覆盖范围，并加大了支持力度。

B    两条政策主线逐渐明晰

从上述对政策的梳理可以看出，今年的政策主线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守住底线思维，即加大风险防控意识；二是有序推进期货市场对外开放。

在今年4月初的政治局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持底线思维，做好较长时间应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思想准备和工作准备”。所谓底线思维，就是“从最坏处着眼，做最充分的准备，朝好的方向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今年以来，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国际大宗商品和金融市场剧烈波动，企业库存累积，销售困难，经营风险不断加大。中国证监会副主席方星海在今年液化石油气上市时表示：“疫情让我们更为深刻地认识到，市场越是有不确定性，越是要管理风险。期货市场在这方面可以大有作为，也应该有所作为。”因此，加大风险管理力度，守住底线思维方式，是今年主要的政策思路之一。

近年来，随着我国期货市场不断发展，期货市场的国际影响力也开始逐渐显现，螺纹钢、煤炭、黄金、铜、油脂以及众多化工产品在国际上保持着较高的影响力，也使得国内期货市场成为全球重要的期货市场之一，而部分品种内盘外盘联动性较强，为国内企业参与国际贸易提供风险对冲的有效工具。对外开放不仅是为了国内企业顺利参与国际贸易，也是为了吸引外资进入到国内期货市场中，促进内外市场融合。对于期货公司而言，适应经济全球化新形势迫在眉睫。

C    期货公司面临诸多挑战

目前有关期货行业发展的政策调整，对国内的期货公司提出了挑战。

首先，疫情之下，全球“去中国化”声音不绝于耳。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在全球范围内扩散传播，扰乱了全球经济正常发展的节奏，使得全球经济有陷入衰退和萧条泥淖的可能。同时，恐慌情绪蔓延至全球资本市场，一度有演变成全球金融危机之势。

在全球经济增长预期大幅下调的背景下，中国疫情率先得到有效控制，国内复工复产积极进行。然而，海外疫情尚未得到有效控制，欧美国家缺口罩、呼吸机等医疗设备以及其他生活物资，不断向中国进口，这让欧美认识到产业完整的重要性，提高了对第二产业的重视。欧美等国持续不断发出“去中国化”的声音，意在重启这些原本已经放弃的产业。例如，近期美国和日本呼吁制造业搬离中国。4月中旬，美国白宫首席经济顾问库德洛呼吁美国公司应考虑撤离中国，美国政府提供全部的“搬家”费用。同一天，日本宣布提供20亿美元的资金，用以支持日企搬回日本或转向东南亚等亚洲其他地区。

中国经济的中高速发展为全球经济稳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中国经济已经高度融入到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中，而当下“去中国化”的声音预示着逆全球化潮流可能兴起。这对于中国外向型经济而言极为不利，同时也使得中国面临巨大的挑战。尤其是西方国家某些政客把疫情在全球蔓延归罪于中国，更进一步引发了大家对未来中西方政治与经济纷争加剧的担忧。

其次，期货公司的风控能力有待进一步提升。相比证券而言，期货本身即为一种高风险的投资品种，期货公司的风险管控能力无疑是期货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之一。近期，在全球疫情的影响下，国际上以原油为代表的期货品种价格出现了剧烈波动，WTI5月合约甚至一度出现了-37美元/桶的价格，一些纸原油类产品合约穿仓，投资者不但本金全部亏光，保证金也遭遇强制抵扣，甚至面临进一步追缴欠款的风险。同时，可以预见的是，在期货市场进一步对外开放的背景下，参与国内期货市场的主体和资金体量也将越来越大。类似此次极端行情今后可能时有发生，这对国内期货公司的风控能力无疑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此外，期货公司在创新业务的风险管理和控制面临更大挑战。期货公司在创新发展转型中，对于新业务的开展并无现成经验可以借鉴，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目前，多数公司现有的风控系统基本上是建立在通道服务基础上的、比较简单的控制模型。期货公司创新产品开发推广一旦进入常态，尤其是当多个产品叠加时，对现有系统将是巨大的考验。因此，创新业务开展过程中所面临的风险越大，对期货公司的风控能力要求也就越高。

再次，期货公司交易能力的提升面临巨大挑战。期货市场的核心是交易，IT系统的完善与否关系到期货公司的生死存亡。在期货行业发展的初级阶段，由于业务较为单一，交易系统建设要求不高，但随着我国期货业不断加快对外开放的步伐，进入国内期货市场的投资者对于期货交易的速度要求越来越高，客户个性化要求也越来越多，程序化交易以及高频交易的规模将越来越大，期货公司的交易能力也将面临巨大挑战，这直接关系到期货公司在业内的竞争力。外资经纪商在高频、程序化等方面都具有领先优势。

期货公司交易能力所面临的挑战，具体而言就是硬件、技术和人才所面临的挑战。期货公司必须在这一方面不断投入大量的资金，以不断完善公司的交易系统和结算系统。同时，只有资金的投入远远不够，还必须培养出一支技术过硬和管理能力突出的人才队伍，确保交易和结算系统的稳定运行。不过，目前由于期货行业本身盈利水平不高，但交易系统投入要求却很高，这导致所有期货公司在目标和现实之间出现了矛盾。

最后，期货行业竞争日趋激烈。随着我国期货行业对外开放加速，期货行业竞争将越来越激烈，国内期货公司会面临快速转型发展，不能转型的期货公司将被市场淘汰出局。目前，我国期货公司同质化竞争现象严重，行业集中度较低，难以形成规模效应。未来，期货公司的头部化会加剧，优秀的人才和优质的客户会向头部化期货公司靠近。

当前，我国共有149家期货公司。中期协数据显示，2019年国内期货公司总体净利润仅为60.5亿元，较2018年出现小幅下滑。然而，国内共有证券公司133家，2019年全年实现净利润1231亿元。可见，期货行业总体利润水平仍然较低，面临“僧多粥少”的局面。整个行业的净利润水平较低，导致行业人才流失现象十分严重，同时期货公司资产容易被严重低估。当期货行业全面对外开放之后，外资可以通过收购内资期货公司完成进入，这将导致国内优质的期货公司资产轻易被外资控制。

D    期货公司机遇不容忽视

虽然期货公司短期内面临着诸多挑战，但机遇与挑战并存，长期来看机遇不容忽视。

首先，吸引更多的资金在华投资。今年1月1日《外商投资法》正式生效，令中国从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向更高水平制度型开放迈出了重要一步。虽然疫情发生后，美方一些政客开始炒作所谓在华美企回流、部分企业计划向东南亚迁移等议题，鼓动全球产业链“去中国化”，但目前百亿美元的美企项目在华开工，有力回击了所谓产业链“去中国化”的谬论。

4月8日，在武汉“解封”当天，美国企业沃尔玛宣布将在武汉扩大投资30亿元（约合4.2亿美元）。中国美国商会、上海美国商会和普华永道中国，17日发布一项联合调查报告称，受访的在华美国企业中，超过70%表示不会因为疫情的影响而将生产、供应或采购业务迁至海外。此外，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英国电水壶制造商Strix位于中国的3个工厂已经在数周内完全恢复生产能力。该公司首席执行官表示，中国在抗疫上表现出的规范性和纪律性，有助于企业复工复产。这表明疫情之下，外商投资中国的热度依旧，相信国内产业结构升级逐步推进，投资环境逐步改善，将吸引越来越多的资金在华投资。

与外商在华投资热情依旧相对应的是，我国金融对外开放也在稳步推进，商品期货市场对外开放是其中重要的领域，原油、铁矿石、PTA、20号胶等期货品种已经成为对外开放的期货品种，由于商品期货的特殊性，吸引外资流入还有助于服务实体经济，提高市场质量。

其次，企业套保需求增加。受疫情影响，商品价格波动加大。截至4月27日，2020年NYMEX原油价格标准差为8.78，相比2019年的2.09变动较大；COMEX黄金价格标准差为1.70，相比2019年的0.76波动亦较大。相应的，风险对冲需求随之增加，以原油期货为例，春节后，原油期货持仓规模呈快速增长趋势。截至2月17日收盘，持仓量创历史新高，达6.4万手。其中，一般法人客户持仓量增长两倍多，占持仓总量增长约一半比例，持仓占比也较春节前大幅提高。

近期，多家境内外大型石油产业企业均表示，希望加大参与上海原油期货市场的力度，通过上海原油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对冲价格波动风险，并申请增加套保额度，以匹配现货保值需求。面对实体企业提出的需求，上期能源对市场风险进行了审慎评估，在确保市场平稳运行的前提下，克服疫情期间在岗人员减少、跨部门协作受影响等困难，及时组织相关部门召开电话会议进行专题讨论。同时，与产业客户保持积极沟通，了解实际情况，提高套保额度的审批效率，较好地满足了实体企业的保值需求。

再次，有利于个人投资者的转型。从国外市场的历史经验来看，每当市场经历了重大事件，如2008年金融危机后，都会孕育出一大批寻求专业机构为其提供财富管理服务的客户群体。当下，受疫情的影响，风险资产波动明显，多元化资产配置有助于降低突发事件带来的不确定性以及负面影响，进而有助于规避市场波动带来的个人财富风险。2019年中国个人可投资金融资产达到165.6万亿元，2013—2019年复合增速达13.6%，个人可投资金融资产保持高速增长，为期货公司开展财富管理业务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最后，助力人民币国际化。从支付功能看，人民币的国际地位已有所上升。据SWIFT统计，今年2月，人民币在全球支付货币中的占比为2.11%，较上月上升了0.46个百分点，较去年年底上升了0.17个百分点，为去年9月以来新高；排名全球第5位，较上月提高了1位。据外汇局统计，今年1—2月，境内非银行部门跨境收付中，人民币占比32.4%，较去年同期提高了9.5个百分点，较去年全年提高了5.8个百分点，为2009年推出跨境人民币计价结算试点业务以来新高。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高级研究员管涛表示，在好的前景下，人民币国际化将会有更大空间。特别是考虑到疫情过后，市场恐慌情绪消退、流动性危机警报解除，而回归经济基本面，美国将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消化吸收这次疫情应对大放水产生的后遗症。处于财政货币政策正常状态的中国，自然会对国际资本产生吸引力，这将助推人民币国际化，特别是进一步提升人民币国际化的金融功能。而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企业出于避险的需要，将增加对外汇期货的需求。

                       （作者系广发期货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