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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昭公

昭公二十一年

 

  【經】

  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葬蔡平公。

  夏,晉侯使士鞅來聘。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陳入于宋南里以叛。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八月乙亥,叔輒卒。

  冬,蔡侯朱出奔楚。

  公如晉,至河乃復。

  【傳】

  二十一年春,天王將鑄無射,泠州鳩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樂,天子之職也。夫音,樂之輿也;而鐘,音之器也。天子省風以作樂,器以鍾之,輿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摦,則和於物,物和則嘉成。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心億則樂。窕則不咸,摦則不容,心是以感,感實生疾。今鐘摦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

  三月,葬蔡平公。蔡大子朱失位,位在卑。大夫送葬者,歸見昭子。昭子問蔡故,以告。昭子歎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終。詩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今蔡侯始即位,而適卑,身將從之。」

  夏,晉士鞅來聘,叔孫為政。季孫欲惡諸晉,使有司以齊鮑國歸費之禮為士鞅。士鞅怒,曰:「鮑國之位下,其國小,而使鞅從其牢禮,是卑敝邑也,將復諸寡君。」魯人恐,加四牢焉,為十一牢。

  宋華費遂生華貙、華多僚、華登。貙為少司馬,多僚為御士,與貙相惡,乃譖諸公曰:「貙將納亡人。」亟言之。公曰:「司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對曰:「君若愛司馬,則如亡。死如可逃,何遠之有?」公懼,使侍人召司馬之侍人宜僚,飲之酒,而使告司馬。司馬歎曰:「必多僚也。吾有讒子,而弗能殺,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與公謀逐華貙,將使田孟諸而遣之。公飲之酒,厚酬之,賜及從者。司馬亦如之。張匄尤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劒而訊之。宜僚盡以告。張匄欲殺多僚,子皮曰:「司馬老矣,登之謂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將見司馬而行,則遇多僚御司馬而朝。張匄不勝其怒,遂與子皮、臼任、鄭翩殺多僚,劫司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華、向入。樂大心、豐愆、華牼禦諸橫。華氏居盧門,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舊鄘及桑林之門而守之。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問於梓慎曰:「是何物也,禍福何為?」對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過也。其他月則為災,陽不克也,故常為水。」於是叔輙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將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輙卒。

  冬十月,華登以吳師救華氏。齊烏枝鳴戍宋。廚人濮曰:「《軍志》有之:『先人有奪人之心,後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勞且未定也伐諸?若入而固,則華氏眾矣,悔無及也。」從之。丙寅,齊師、宋師敗吳師于鴻口,獲其二帥公子苦雂、偃州員。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公欲出,廚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請待之。」乃徇曰:「揚徽者,公徒也。」眾從之。公自揚門見之,下而巡之,曰:「國亡君死,二三子之恥也,豈專孤之罪也?」齊烏枝鳴曰:「用少莫如齊致死,齊致死莫如去備。彼多兵矣,請皆用劍。」從之。華氏北,復即之。廚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華登矣!」遂敗華氏于新里。翟僂新居于新里,既戰,說甲于公而歸。華妵居于公里,亦如之。

  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晉師至。曹翰胡會晉荀吳、齊苑何忌、衛公子朝救宋。丙戌,與華氏戰于赭丘。鄭翩願為鸛,其御願為鵝。子祿御公子城,莊堇為右。干犫御呂封人華豹,張匄為右。相遇,城還。華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將注,豹則關矣。曰:「平公之靈,尚輔相余。」豹射,出其間。將注,則又關矣。曰:「不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張匄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擊之,折軫。又射之,死。干犫請一矢,城曰:「余言汝於君。」對曰:「不死伍乘,軍之大刑也。干刑而從子,君焉用之?子速諸。」乃射之,殪。大敗華氏,圍諸南里。華亥搏膺而呼,見華貙,曰:「吾為欒氏矣。」貙曰:「子無我迋,不幸而後亡。」使華登如楚乞師,華貙以車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師而出,食於睢上,哭而送之,乃復入。楚薳越帥師將逆華氏,大宰犯諫曰:「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爭國,釋君而臣是助,無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後,既許之矣。」

  蔡侯朱出奔楚。費無極取貨於東國,而謂蔡人曰:「朱不用命於楚,君王將立東國。若不先從王欲,楚必圍蔡。」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朱愬于楚,楚子將討蔡。無極曰:「平侯與楚有盟,故封。其子有二心,故廢之。靈王殺隱大子,其子與君同惡,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廢置在君,蔡無他矣。」

  公如晉,及河。鼓叛晉,晉將伐鮮虞,故辭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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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二年

 

  【經】

  二十有二年春,齊侯伐莒。

  宋華亥、向寧、華定自宋南里出奔楚。

  大蒐于昌間。

  夏四月乙丑,天王崩。

  六月,叔鞅如京師,葬景王。

  王室亂。

  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

  秋,劉子、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

  冬十月,王子猛卒。

  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傳】

  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齊北郭啟帥師伐莒。莒子將戰,苑羊牧之諫曰:「齊帥賤,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國不可怒也。」弗聽,敗齊師于壽餘。齊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馬竈如莒涖盟,莒子如齊涖盟,盟于稷門之外。莒於是乎大惡其君。

  楚薳越使告于宋曰:「寡君聞君有不令之臣為君憂,無寧以為宗羞,寡君請受而戮之。」對曰:「孤不佞,不能媚於父兄,以為君憂,拜命之辱。抑君臣日戰,君曰『余必臣是助』,亦唯命。人有言曰:『唯亂門之無過』。君若惠保敝邑,無亢不衷,以獎亂人,孤之望也。唯君圖之!」楚人患之。諸侯之戍謀曰:「若華氏知困而致死,楚恥無功而疾戰,非吾利也。不如出之,以為楚功,其亦能無為也已。救宋而除其害,又何求?」乃固請出之,宋人從之。己巳,宋華亥、向寧、華定、華貙、華登、皇奄傷、省臧,士平出奔楚。宋公使公孫忌為大司馬,邊卬為大司徒,樂祁為司城,仲幾為左師,樂大心為右師,樂輓為大司寇,以靖國人。

  王子朝、賓起有寵於景王,王與賓孟說之,欲立之。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惡賓孟之為人也,願殺之;又惡王子朝之言,以為亂,願去之。賓孟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問之,侍者曰:「自憚其犧也。」遽歸告王,且曰:「雞其憚為人用乎!人異於是。犧者實用人,人犧實難,己犧何害?」王弗應。夏四月,王田北山,使公卿皆從,將殺單子、劉子。王有心疾,乙丑,崩于榮錡氏。戊辰,劉子摯卒,無子,單子立劉蚠。五月庚辰,見王,遂攻賓起,殺之,盟群王子于單氏。

  晉之取鼓也,既獻而反鼓子焉。又叛於鮮虞。六月,荀吳略東陽,使師偽糴負甲以息於昔陽之門外,遂襲鼓,滅之。以鼓子鳶鞮歸,使涉佗守之。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舊官、百工之喪職秩者,與靈、景之族以作亂。帥郊、要、餞之甲,以逐劉子。壬戌、劉子奔揚,單子逆悼王于莊宮以歸。王子還夜取王以如莊宮。癸亥,單子出。王子還與召莊公謀,曰:「不殺單旗,不捷。與之重盟,必來。背盟而克者多矣。」從之。樊頃子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單子,及領,大盟而復。殺摯荒以說。劉子如劉,單子亡。乙丑,奔于平畤,群王子追之,單子殺還、姑、發、弱、鬷、延、定、稠,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劉子入于王城。辛未,鞏簡公敗績于京。乙亥,甘平公亦敗焉。

  叔鞅至自京師,言王室之亂也。閔馬父曰:「子朝必不克,其所與者,天所廢也。」

  單子欲告急於晉。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畤,遂如圃車,次于皇。劉子如劉。單子使王子處守于王城,盟百工于平宮。辛卯,鄩肸伐皇,大敗,獲鄩肸。壬辰,焚諸王城之市。八月辛酉,司徒醜以王師敗績于前城。百工叛。己巳,伐單氏之宮,敗焉。庚午,反伐之。辛未,伐東圉。冬十月丁巳,晉籍談、荀躒帥九州之戎及焦、瑕、溫、原之師,以納王于王城。庚申,單子、劉蚠以王師敗績于郊,前城人敗陸渾于社。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不成喪也。己丑,敬王即位,館于子旅氏。十二月庚戌,晉籍談、荀躒、賈辛、司馬督帥師軍于陰,于侯氏,于谿泉,次于社。王師軍于氾,于解,次于任人。閏月,晉箕遺、樂徵,右行詭濟師取前城,軍其東南。王師軍于京楚。辛丑,伐京,毀其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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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三年

 

  【經】

  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叔孫婼如晉。

  癸丑,叔鞅卒。

  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

  晉人圍郊。

  夏六月,蔡侯東國卒于楚。

  秋七月,莒子庚輿來奔。

  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於雞父。胡子髠、沈子逞滅,獲陳夏齧。

  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八月乙未,地震。

  冬,公如晉,至河,有疾,乃復。

  【傳】

  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師圍郊。癸卯,郊、鄩潰。丁未,晉師在平陰,王師在澤邑。王使告間,庚戌,還。

  邾人城翼,還,將自離姑。公孫鉏曰:「魯將御我。」欲自武城還,循山而南。徐鉏、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將不出,是不歸也。」遂自離姑。武城人塞其前,斷其後之木而弗殊,邾師過之,乃推而蹷之。遂取邾師,獲鉏、弱、地。

  邾人愬于晉,晉人來討。叔孫婼如晉,晉人執之。書曰:「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言使人也。晉人使與邾大夫坐,叔孫曰:「列國之卿當小國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請使當之,不敢廢周制故也。」乃不果坐。

  韓宣子使邾人聚其眾,將以叔孫與之。叔孫聞之,去眾與兵而朝。士彌牟謂韓宣子曰:「子弗良圖,而以叔孫與其讎,叔孫必死之。魯亡叔孫,必亡邾。邾君亡國,將焉歸?子雖悔之,何及?所謂盟主,討違命也。若皆相執,焉用盟主?」乃弗與,使各居一館。士伯聽其辭,而愬諸宣子,乃皆執之。士伯御叔孫,從者四人,過邾館以如吏。先歸邾子。士伯曰:「以芻蕘之難,從者之病,將館子於都。」叔孫旦而立,期焉。乃館諸箕。舍子服昭伯於他邑。

  范獻子求貨於叔孫,使請冠焉。取其冠法,而與之兩冠,曰:「盡矣。」為叔孫故,申豐以貨如晉。叔孫曰:「見我,吾告女所行貨。」見,而不出。吏人之與叔孫居於箕者,請其吠狗,弗與。及將歸,殺而與之食之。叔孫所館者,雖一日,必葺其牆屋,去之如始至。

  夏四月乙酉,單子取訾,劉子取牆人、直人。六月壬午,王子朝入于尹。癸未,尹圉誘劉佗殺之。丙戌,單子從阪道,劉子從尹道伐尹。單子先至而敗,劉子還。己丑,召伯奐、南宮極以成周人戍尹。庚寅,單子、劉子、樊齊以王如劉。甲午,王子朝入于王城,次于左巷。秋七月戊申,鄩羅納諸莊宮。尹辛敗劉師于唐。丙辰,又敗諸鄩。甲子,尹辛取西闈。丙寅,攻蒯,蒯潰。

  莒子庚輿虐而好劍,苟鑄劍,必試諸人。國人患之。又將叛齊。烏存帥國人以逐之。庚輿將出,聞烏存執殳而立於道左,懼將止死。苑羊牧之曰:「君過之!烏存以力聞可矣,何必以弒君成名?」遂來奔。齊人納郊公。

  吳人伐州來,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奔命救州來。吳人禦諸鍾離。子瑕卒,楚師熸。吳公子光曰:「諸侯從於楚者眾,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是以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胡、沈之君幼而狂,陳大夫齧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師熸,帥賤、多寵,政令不壹。七國同役而不同心,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若分師先以犯胡、沈與陳,必先奔。三國敗,諸侯之師乃搖心矣。諸侯乖亂,楚必大奔。請先者去備薄威,後者敦陳整旅。」吳子從之。戊辰晦,戰于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繫於後,中軍從王,光帥右,掩餘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擊之,三國敗,獲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許與蔡、頓,曰:「吾君死矣!」師譟而從之,三國奔,楚師大奔。

  書曰:「胡子髠、沈子逞滅,獲陳夏齧。」君臣之辭也。不言戰,楚未陳也。

  八月丁酉,南宮極震。萇弘謂劉文公曰:「君其勉之!先君之力可濟也。周之亡也,其三川震。今西王之大臣亦震,天弃之矣!東王必大克。」

  楚大子建之母在郹,召吳人而啟之。冬十月甲申,吳大子諸樊入郹,取楚夫人與其寶器以歸。楚司馬薳越追之,不及。將死,眾曰:「請遂伐吳以徼之。」薳越曰:「再敗君師,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縊於薳澨。

  公為叔孫故如晉,及河,有疾,而復。

  楚囊瓦為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衛,城無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諸侯守在四鄰;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四竟,結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務成功。民無內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吳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小矣。卑之不獲,能無亡乎?昔梁伯溝其公宮而民潰,民弃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埸,脩其土田,險其走集,親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鄰國,慎其官守,守其交禮,不僭不貪,不懦不耆,完其守備,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詩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德。』無亦監乎若敖、蚡冒至于武、文?土不過同,慎其四竟,猶不城郢。今土數圻,而郢是城,不亦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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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四年

 

  【經】

  二十四年春王三月丙戌,仲孫貜卒。

  婼至自晉。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秋八月,大雩。

  丁酉,杞伯郁釐卒。

  冬,吳滅巢。葬杞平公。

  【傳】

  二十四年春王正月辛丑,召簡公、南宮嚚以甘桓公見王子朝。劉子謂萇弘曰:「甘氏又往矣。」對曰:「何害?同德度義。《大誓》曰:『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德;余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此周所以興也。君其務德,無患無人。」戊午,王子朝入于鄔。

  晉士彌牟逆叔孫于箕。叔孫使梁其踁待于門內,曰:「余左顧而欬,乃殺之。右顧而笑,乃止。」叔孫見士伯,士伯曰:「寡君以為盟主之故,是以久子。不腆敝邑之禮,將致諸從者,使彌牟逆吾子。」叔孫受禮而歸。二月,「婼至自晉」,尊晉也。

  三月庚戌,晉侯使士景伯涖問周故。士伯立于乾祭,而問於介眾。晉人乃辭王子朝,不納其使。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將水。」昭子曰:「旱也。日過分而陽猶不克,克必甚,能無旱乎?陽不克莫,將積聚也。」

  六月壬申,王子朝之師攻瑕及杏,皆潰。

  鄭伯如晉,子大叔相見范獻子。獻子曰:「若王室何?」對曰:「老夫其國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今王室實蠢蠢焉,吾小國懼矣。然大國之憂也,吾儕何知焉?吾子其早圖之!詩曰:『缾之罄矣,惟罍之恥。』王室之不寧,晉之恥也。」獻子懼,而與宣子圖之。乃徵會於諸侯,期以明年。

  秋八月,大雩,旱也。

  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于河。甲戌,津人得諸河上。陰不佞以溫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將賣之,則為石。王定而獻之,與之東訾。

  楚子為舟師以略吳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撫民而勞之,吳不動而速之,吳踵楚,而疆埸無備,邑,能無亡乎?」越大夫胥犴勞王於豫章之汭,越公子倉歸王乘舟。倉及壽夢帥師從王,王及圉陽而還。吳人踵楚,而邊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而還。沈尹戌曰:「亡郢之始於此在矣。王壹動而亡二姓之帥,幾如是而不及郢?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其王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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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五年

 

  【經】

  二十有五年春,叔孫婼如宋。

  夏,叔詣會晉趙鞅、宋樂大心,衛北宮喜、鄭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黃父。

  有鸜鵒來巢。

  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

  九月己亥,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唁公于野井。

  冬十月戊辰,叔孫婼卒。

  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于曲棘。

  十有二月,齊侯取鄆。

  【傳】

  二十五年春,叔孫婼聘于宋。桐門右師見之。語,卑宋大夫而賤司城氏。昭子告其人曰:「右師其亡乎!君子貴其身,而後能及人,是以有禮。今夫子卑其大夫而賤其宗,是賤其身也,能有禮乎?無禮,必亡。」宋公享昭子,賦《新宮》。昭子賦《車轄》。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座,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曰:「今茲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喪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季公若之姊為小邾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從,謂曹氏勿與,魯將逐之。曹氏告公,公告樂祁。樂祁曰:「與之。如是,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君喪政四公矣。無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國君是以鎮撫其民。詩曰:『人之云亡,心之憂矣。』魯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靖以待命,猶可,動必憂。」

  夏,會于黃父,謀王室也。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

  子大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產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其五行。氣為五味,發為五色,章為五聲。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是故為禮以奉之: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內,以經二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亞,以象天明,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為溫慈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鬬;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協于天地之性,是以長久。』」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

  宋樂大心曰:「我不輸粟。我於周為客,若之何使客?」晉士伯曰:「自踐土以來,宋何役之不會,而何盟之不同?曰『同恤王室』,子焉得辟之?子奉君命,以會大事,而宋背盟,無乃不可乎?」右師不敢對,受牒而退。士伯告簡子曰:「宋右師必亡。奉君命以使,而欲背盟以干盟主,無不祥大焉。」

  「有鸜鵒來巢」,書所無也。師己曰:「異哉!吾聞文、成之世,童謠有之,曰:『鸜之鵒之,公出辱之。鸜鵒之羽,公在外野,往饋之馬。鸜鵒跦跦,公在乾侯,徵褰與襦。鸜鵒之巢,遠哉遙遙,裯父喪勞,宋父以驕。鸜鵒鸜鵒,往歌來哭。』童謠有是。今鸜鵒來巢,其將及乎?」

  秋,書再雩,旱甚也。

  初,季公鳥娶妻於齊鮑文子,生甲。公鳥死,季公亥與公思展與公鳥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姒與饔人檀通,而懼,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抶余。」又訴於公甫,曰:「展與夜姑將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與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於卞,而執夜姑,將殺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殺是,是殺余也。」將為之請,平子使豎勿內,日中不得請。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殺之。故公若怨平子。

  季、郈之雞鬥。季氏介其雞,郈氏為之金距。平子怒,益宮於郈氏,且讓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

  臧昭伯之從弟會為讒於臧氏,而逃於季氏。臧氏執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將褅於襄公,萬者二人,其眾萬於季氏。臧孫曰:「此之謂不能庸先君之廟。」大夫遂怨平子。

  公若獻弓於公為,且與之出射於外,而謀去季氏。公為告公果、公賁。公果、公賁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寢,將以戈擊之,乃走。公曰:「執之。」亦無命也。懼而不出,數月不見,公不怒。又使言,公執戈懼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孫。臧孫以難,告郈孫。郈孫以可,勸。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讒人以君徼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為也。舍民數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難圖也。」公退之。辭曰:「臣與聞命矣,言若洩,臣不獲死。」乃館於公宮。

  叔孫昭子如闞,公居於長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殺公之于門,遂入之。平子登臺而請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討臣以干戈,臣請待於沂上以察罪。」弗許。請囚于費,弗許。請以五乘亡,弗許。子家子曰:「君其許之!政自之出久矣,隱民多取食焉,為之徒者眾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眾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將薀。薀畜,民將生心。生心,同求將合。君必悔之。」弗聽。郈孫曰:「必殺之。」

  公使郈孫逆孟懿子。叔孫氏之司馬鬷戾言於其眾曰:「若之何?」莫對。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國。凡有季氏與無,於我孰利?」皆曰:「無季氏,是無叔孫氏也。」鬷戾曰:「然則救諸!」帥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釋甲執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見叔孫氏之旌,以告。孟氏執郈昭伯,殺之于南門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諸臣偽劫君者,而負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與臧孫如墓謀,遂行。

  己亥,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將唁公于平陰,公先至于野井。齊侯曰:「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于平陰,為近故也。」書曰:「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唁公于野井」,禮也。將求於人,則先下之,禮之善物也。齊侯曰:「自莒疆以西,請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將帥敝賦以從執事,唯命是聽。君之憂,寡人之憂也。」公喜。子家子曰:「天祿不再。天若胙君,不過周公,以魯足矣。失魯而以千社為臣,誰與之立?且齊君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

  臧昭伯率從者將盟,載書曰:「戮力壹心,好惡同之。信罪之有無,繾綣從公,無通外內。」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羈也不佞,不能與二三子同心,而以為皆有罪。或欲通外內,且欲去君。二三子好亡而惡定,焉可同也?陷君於難,罪孰大焉?通外內而去君,君將速入,弗通何為?而何守焉?」乃不與盟。

  昭子自闞歸,見平子。平子稽顙,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誰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孫不忘,不亦傷乎!將若子何?」平子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昭子從公于齊,與公言。子家子命適公館者執之。公與昭子言於幄內,曰:「將安眾而納公。」公徒將殺昭子,伏諸道。左師展告公,公使昭子自鑄歸。平子有異志。冬十月辛酉,昭子齊於其寢,使祝宗祈死。戊辰,卒。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公徒執之。

  壬申,尹文公涉于鞏,焚東訾,弗克。

  十一月,宋元公將為公故如晉,夢大子欒即位於廟,己與平公服而相之。旦,召六卿。公曰:「寡人不佞,不能事父兄,以為二三子憂,寡人之罪也。若以群子之靈,獲保首領以歿,唯是楄柎所以藉幹者,請無及先君。」仲幾對曰:「君若以社稷之故,私降昵宴,群臣弗敢知。若夫宋國之法,死生之度,先君有命矣。群臣以死守之,弗敢失隊。臣之失職,常刑不赦。臣不忍其死,君命祇辱。」宋公遂行。己亥,卒于曲棘。

  十二月庚辰,齊侯圍鄆。

  初,臧昭伯如晉,臧會竊其寶龜僂句,以卜為信與僭,僭吉。臧氏老將如晉問,會請往。昭伯問家故,盡對。及內子與母弟叔孫,則不對。再三問,不對。歸,及郊,會逆,問,又如初。至,次於外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郈魴假使為賈正焉。計於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諸桐汝之閭,會出,逐之,反奔。執諸季氏中門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門?」拘臧氏老。季、臧有惡。及昭伯從公,平子立臧會。會曰:「僂句不余欺也。」

  楚子使薳射城州屈,復茄人焉;城丘皇,遷訾人焉。使熊相禖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聞之,曰:「楚王將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憂,憂將及王,弗能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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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六年

 

  【經】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宋元公。

  三月,公至自齊,居于鄆。

  夏,公圍成。

  秋,公會齊侯、莒子、邾子、杞伯,盟于鄟陵。

  公至自會,居于鄆。

  九月庚申,楚子居卒。

  冬十月,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傳】

  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庚申,齊侯取鄆。

  葬宋元公,如先君,禮也。

  三月,公至自齊,處于鄆,言魯地也。

  夏,齊侯將納公,命無受魯貨。申豐從女賈,以幣、錦二兩,縛一如瑱,適齊師,謂子猶之人高齮:「能貨子猶,為高氏後,粟五千庾。」高齮以錦示子猶,子猶欲之。能貨子猶,為高氏後,粟五千庚。高齮以錦示子猶,子猶欲之。齮曰:「魯人買之,百兩一布。以道之不通,先入幣財。」子猶受之,言於齊侯曰:「群臣不盡力于魯君者,非不能事君也。然據有異焉。宋元公為魯君如晉,卒於曲棘;叔孫昭子求納其君,無疾而死。不知天之棄魯耶,抑魯君有罪於鬼神故及此也?君若待于曲棘,使群臣從魯君以卜焉。若可,師有濟也。君而繼之,茲無敵矣。若其無成,君無辱焉。」齊侯從之,使公子鉏帥師從公。

  成大夫公孫朝謂平子曰:「有都,以衛國也,請我受師。」許之。請納質,弗許,曰:「信女,足矣。」告於齊師曰:「孟氏,魯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忍也,請息肩于齊。」齊師圍成。成人伐齊師之飲馬于淄者,曰:「將以厭眾。」魯成備而後告曰:「不勝眾。」

  師及齊師戰于炊鼻。齊子淵捷從洩聲子,射之,中楯瓦,繇朐汰輈,匕入者三寸。聲子射其馬,斬鞅,殪。改駕,人以為鬷戾也,而助之。子車曰:「齊人也。」將擊子車,子車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車曰:「眾可懼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帶從野洩,叱之。洩曰:「軍無私怒,報乃私也,將亢子。」又叱之,亦叱之。冉豎射陳武子,中手,失弓而罵。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晳鬒鬚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彊也,無乃亢諸?」對曰:「謂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為顏鳴右,下。苑何忌取其耳,顏鳴去之。苑子之御曰:「視下。」顧。苑子刜林雍,斷其足,鑋而乘於他車以歸。顏鳴三入齊師,呼曰:「林雍乘!」

  四月,單子如晉告急。五月戊午,劉人敗王城之師于尸氏。戊辰,王城人、劉人戰于施谷,劉師敗績。

  秋,盟于鄟陵,謀納公也。

  七月己巳,劉子以王出。庚午,次于渠。王城人焚劉。丙子,王宿于褚氏。丁丑,王次于萑谷。庚辰,王入胥靡。辛巳,王次于滑。晉知躒、趙鞅帥師納王,使女寬守闕塞。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實聘之。子西長而好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子西怒曰:「是亂國而惡君王也。國有外援,不可瀆也;王有適嗣,不可亂也。敗親、速讎、亂嗣,不祥。我受其名。賂吾以天下,吾滋不從也。楚國何為?必殺令尹!」令尹懼,乃立昭王。

  冬十月丙申,王起師于滑。辛丑,在郊,遂次于尸。十一月辛酉,晉師克鞏。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陰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于尸,及劉子、單子盟。遂軍圉澤,次于隄上。癸酉,王入于成周。甲戌,盟于襄宮。晉師成公般戍周而還。十二月癸未,王入于莊宮。王子朝使告于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並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且為後人之迷敗傾覆而溺入于難,則振救之。』至于夷王,王愆于厥身,諸侯莫不並走其望,以祈王身。至于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于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至于幽王,天不弔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攜王奸命,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遷郟鄏。則是兄弟之能用力於王室也。至于惠王,天不靖周,生頹禍心,施于叔帶。惠、襄辟難,越去王都。則有晉、鄭,咸黜不端,以綏定王家。則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頾王,亦克能脩其職,諸侯服享,二世共職。王室其有間王位,諸侯不圖,而受其亂災。』至于靈王,生而有頾,王甚神聖,無惡於諸侯。靈王、景王克終其世。今王室亂,單旗、劉狄剝亂天下,壹行不若,謂『先王何常之有?唯余心所命,其誰敢請之』,帥群不弔之人,以行亂于王室。侵欲無厭,規求無度,貫瀆鬼神,慢弃刑法,倍奸齊盟,傲很威儀,矯誣先王。晉為不道,是攝是贊,思肆其罔極。茲不榖震盪播越,竄在荊蠻,未有攸厎。若我一二兄弟甥舅獎順天法,無助狡猾,以從先王之命,毋速天罰,赦圖不榖,則所願也。敢盡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經,而諸侯實深圖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無適,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王不立愛,公卿無私,古之制也。』穆后及大子壽早夭即世,單、劉贊私立少,以間先王,亦唯伯仲叔季圖之!」閔馬父聞子朝之辭曰:「文辭以行禮也。子朝干景之命,遠晉之大,以專其志,無禮甚矣,文辭何為?」

  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諂,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后及商。用亂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為,無能補也。」公說,乃止。

  齊侯與晏子坐于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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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七年

 

  【經】

  二十有七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居于鄆。

  夏四月,吳弒其君僚。

  楚殺其大夫郤宛。

  秋,晉士鞅、宋樂祁犂、衛北宮喜、曹人、邾人、滕人會于扈。

  冬十月,曹伯午卒。

  邾快來奔。

  公如齊。公至自齊,居于鄆。

  【傳】

  二十七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處于鄆,言在外也。

  吳子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掩餘、公子燭庸帥師圍潛,使延州來季子聘于上國,遂聘于晉,以觀諸侯。楚莠尹然、工尹麇帥師救潛;左司馬沈尹戌帥都君子與王馬之屬以濟師,與吳師遇于窮,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沙汭而還。左尹郤宛、工尹壽帥師至于潛,吳師不能退。吳公子光曰:「此時也,弗可失也。」告鱄設諸曰:「上國有言曰:『不索,何獲?』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鱄設諸曰:「王可弒也。母老子弱,是無若我何。」光曰:「我,爾身也。」

  夏四月,光伏甲於堀室而享王。王使甲坐於道及其門。門階戶席,皆王親也,夾之以鈹。羞者獻體改服於門外,執羞者坐行而入,執鈹者夾承之,及體,以相授也。光偽足疾,入于堀室。鱄設諸寘劍於魚中以進,抽劍剌王,鈹交於胷,遂弒王。闔廬以其子為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吳公子掩餘奔徐,公子燭庸奔鍾吾。楚師聞吳亂而還。

  郤宛直而和,國人說之。鄢將師為右領,與費無極比而惡之。令尹子常賄而信讒,無極譖郤宛焉,謂子常曰:「子惡欲飲子酒。」又謂子惡:「令尹欲飲酒於子氏。」子惡曰:「我,賤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將必來辱,為惠已甚。吾無以酬之,若何?」無極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擇焉。」取五甲五兵,曰:「寘諸門,令尹至,必觀之,而從以酬之。」及饗日,帷諸門左。無極謂令尹曰:「吾幾禍子。子惡將為子不利,甲在門矣,子必無往。且此役也,吳可以得志,子惡取賂焉而還,又誤群帥,使退其師,曰:『乘亂不祥。』吳乘我喪,我乘其亂,不亦可乎?」令尹使視郤氏,則有甲焉。不往,召鄢將師而告之。將師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子惡聞之,遂自殺也。國人弗爇,令曰:「不爇郤氏,與之同罪。」或取一編菅焉,或取一秉秆焉,國人投之,遂弗爇也。令尹炮之,盡滅郤氏之族黨,殺陽令終與其弟完及佗與晉陳及其子弟。晉陳之族呼於國曰:「鄢氏、費氏自以為王,專禍楚國,弱寡王室,蒙王與令尹以自利也。令尹盡信之矣,國將如何?」令尹病之。

  秋,會于扈,令戍周,且謀納公也。宋、衛皆利納公,固請之。范獻子取貨於季孫,謂司城子梁與北宮貞子曰:「季孫未知其罪,而君伐之。請囚,請亡,於是乎不獲。君又弗克,而自出也。夫豈無備而能出君乎?季氏之復,天救之也。休公徒之怒,而啟叔孫氏之心。不然,豈其伐人而說甲執冰以游?叔孫氏懼禍之濫,而自同於季氏,天之道也。魯君守齊,三年而無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與之,有十年之備,有齊、楚之援,有天之贊,有民之助,有堅守之心,有列國之權,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國。故鞅以為難。二子皆圖國者也,而欲納魯君,鞅之願也,請從二子以圍魯。無成,死之。」二子懼,皆辭。乃辭小國,而以難復。

  孟懿子、陽虎伐鄆,鄆人將戰,子家子曰:「天命不慆久矣。使君亡者,必此眾也。天既禍之,而自福也,不亦難乎!猶有鬼神,此必敗也。嗚呼!為無望也夫!其死於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晉。公徒敗于且知。

  楚郤宛之難,國言未已,進胙者莫不謗令尹。沈尹戌言於子常曰:「夫左尹與中廄尹莫知其罪,而子殺之,以興謗讟,至于今不已。戌也惑之。仁者殺人以掩謗,猶弗為也。今吾子殺人以興謗,而弗圖,不亦異乎?夫無極,楚之讒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吳,出蔡侯朱,喪大子建,殺連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聰明。不然,平王之溫惠共儉,有過成、莊,無不及焉。所以不獲諸侯,邇無極也。今又殺三不辜,以興大謗,幾及子矣。子而不圖,將焉用之?夫鄢將師矯子之命,以滅三族。三族,國之良也,而不愆位。吳新有君,疆埸日駭。楚國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讒以自安也,今子愛讒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圖。」九月己未,子常殺費無極與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于國。謗言乃止。

  冬,公如齊,齊侯請饗之。子家子曰:「朝夕立於其朝,又何饗焉?其飲酒也。」乃飲酒,使宰獻,而請安。子仲之子曰重,為齊侯夫人,曰:「請使重見。」子家子乃以君出。

  十二月,晉籍秦致諸侯之戍于周,魯人辭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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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八年

 

  【經】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葬曹悼公。

  公如晉,次于乾侯。

  夏四月丙戌,鄭伯寧卒。

  六月,葬鄭定公。

  秋七月癸巳,滕子寧卒。

  冬,葬滕悼公。

  【傳】

  二十八年春,公如晉,將如乾侯。子家子曰:「有求於人,而即其安,人孰矜之?其造於竟。」弗聽。使請逆於晉。晉人曰:「天禍魯國,君淹恤在外,君亦不使一个辱在寡人,而即安於甥舅,其亦使逆君?」使公復于竟,而後逆之。

  晉祁勝與鄔臧通室,祁盈將執之,訪於司馬叔游。叔游曰:「《鄭書》有之:『惡直醜正,實蕃有徒。』無道立矣,子懼不免。詩曰:『民之多辟,無自立辟。』姑已,若何?」盈曰:「祁氏私有討,國何有焉?」遂執之。祁勝賂荀躒,荀躒為之言於晉侯,晉侯執祁盈。祁盈之臣曰:「鈞將皆死,憖使吾君聞勝與臧之死以為快。」乃殺之。夏六月,晉殺祁盈及楊食我。食我,祁盈之黨也,而助亂,故殺之。遂滅祁氏、羊舌氏。

  初,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以鑑,名曰玄妻。樂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忿類無期,謂之封豕。有窮后羿滅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義,則必有禍。」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秋,晉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分羊舌氏之田以為三縣。司馬彌牟為鄔大夫,賈辛為祁大夫,司馬烏為平陵大夫,魏戊為梗陽大夫,知徐吾為塗水大夫,韓固為馬首大夫,孟丙為盂大夫,樂霄為銅鞮大夫,趙朝為平陽大夫,僚安為楊氏大夫。謂賈辛、司馬烏為有力於王室,故舉之;謂知徐吾、趙朝、韓固、魏戊,餘子之不失職,能守業者也;其四人者,皆受縣而後見於魏子,以賢舉也。

  魏子謂成鱄:「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為黨乎?」對曰:「何也?戊之為人也,遠不忘君,近不偪同,居利思義,在約思純,有守心而無淫行。雖與之縣,不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夫舉無他,唯善所在,親疏一也。詩曰:『唯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國,克順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孫子。』心能制義曰度,德正應和曰莫,照臨四方曰明,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賞慶刑威曰君,慈和徧服曰順,擇善而從之曰比,經緯天地曰文。九德不愆,作事無悔,故襲天祿,子孫賴之。主之舉也,近文德矣,所及其遠哉!」

  賈辛將適其縣,見於魏子。魏子曰:「辛來!昔叔向適鄭,鬷蔑惡,欲觀叔向,從使之收器者而往,立於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將飲酒,聞之,曰:『必鬷明也。』下,執其手以上,曰:『昔賈大夫惡,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臯,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賈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颺,子若無言,吾幾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之。今女有力於王室,吾是以舉女。行乎!敬之哉!毋墮乃力!」

  仲尼聞魏子之舉也,以為義,曰:「近不失親,遠不失舉,可謂義矣。」又聞其命賈辛也,以為忠,「詩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舉也義,其命也忠,其長有後於晉國乎!」

  冬,梗陽人有獄,魏戊不能斷,以獄上。其大宗賂以女樂,魏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寬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若受梗陽人,賄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許諾。退朝,待於庭。饋入,召之。比置,三歎。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唯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歎,何也?」同辭而對曰:「或賜二小人酒,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歎。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歎。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辭梗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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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二十九年                       
                       
  【經】

  二十有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居于鄆,齊侯使高張來唁公。

  公如晉,次于乾侯。

  夏四月庚子,叔詣卒。

  秋七月。

  冬十月,鄆潰。

  【傳】

  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處于鄆。齊侯使高張來唁公,稱主君。子家子曰:「齊卑君矣,君祇辱焉。」公如乾侯。

  三月己卯,京師殺召伯盈、尹氏固及原伯魯之子。尹固之復也,有婦人遇之周郊,尤之,曰:「處則勸人為禍,行則數日而反,是夫也,其過三歲乎?」

  夏五月庚寅,王子趙車入于鄻以叛,陰不佞敗之。

  平子每歲賈馬,具從者之衣屨,而歸之于乾侯。公執歸馬者,賣之,乃不歸馬。衛侯來獻其乘馬,曰啟服,塹而死。公將為之櫝。子家子曰:「從者病矣,請以食之。」乃以帷裹之。

  公賜公衍羔裘,使獻龍輔於齊侯,遂入羔裘。齊侯喜,與之陽榖。公衍、公為之生也,其母偕出。公衍先生,公為之母曰:「相與偕出,請相與偕告。」三日,公為生,其母先以告,公為為兄。公私喜於陽榖而思於魯,曰:「務人為此禍也,且後生而為兄,其誣也久矣。」乃黜之,而以公衍為大子。

  秋,龍見于絳郊。魏獻子問於蔡墨曰:「吾聞之,蟲莫知於龍,以其不生得也,謂之知。信乎?」對曰:「人實不知,非龍實知。古者畜龍,故國有豢龍氏,有御龍氏。」獻子曰:「是二氏者,吾亦聞之,而不知其故。是何謂也?」對曰:「昔有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實甚好龍,能求其耆欲以飲食之,龍多歸之,乃擾畜龍,以服事帝舜,帝賜之姓曰董,氏曰豢龍,封諸鬷川,鬷夷氏其後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龍。及有夏孔甲,擾于有帝,帝賜之乘龍,河、漢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獲豢龍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于豢龍氏,以事孔甲,能飲食之。夏后嘉之,賜氏曰御龍,以更豕韋之後。龍一雌死,潛醢以食夏后。夏后饗之,既而使求之。懼而遷于魯縣,范氏其後也。」獻子曰:「今何故無之?」對曰:「夫物,物有其官,官脩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職,則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業,其物乃至。若泯棄之,物乃坻伏,鬱湮不育。故有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實列受氏姓,封為上公,祀為貴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龍,水物也,水官棄矣,故龍不生得。不然,周易有之,在《乾》之《姤》曰:『潛龍勿用。』其《同人》曰:『見龍在田。』其《大有》曰:『飛龍在天。』其《夬》曰:『亢龍有悔。』其《坤》曰:『見群龍無首,吉。』《坤》之《剝》曰:『龍戰于野。』若不朝夕見,誰能物之?」獻子曰:「社稷五祀,誰氏之五官也?」對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修、曰熙,實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此其三祀也。顓頊氏有子曰犂,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

  冬,晉趙鞅、荀寅帥師城汝濱,遂賦晉國一鼓鐵,以鑄刑鼎,著范宣子所為刑書焉。

  仲尼曰:「晉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經緯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貴,貴是以能守其業。貴賤不愆,所謂度也。文公是以作執秩之官,為被廬之法,以為盟主。今棄是度也,而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貴?貴何業之守?貴賤無序,何以為國?且夫宣子之刑,夷之蒐也,晉國之亂制也,若之何以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中行寅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為國法,是法姦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其及趙氏,趙孟與焉。然不得已,若德,可以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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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三十年

 

  【經】

  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夏六月庚辰,晉侯去疾卒。

  秋八月,葬晉頃公。

  冬十有二月,吳滅徐,徐子章羽奔楚。

  【傳】

  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不先書鄆與乾侯,非公,且徵過也。

  夏六月,晉頃公卒。秋八月,葬。鄭游吉弔,且送葬,魏獻子使士景伯詰之曰:「悼公之喪,子西弔,子蟜送葬。今吾子無貳,何故?」對曰:「諸侯所以歸晉君,禮也。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其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以敝邑居大國之間,共其職貢,與其備御不虞之患,豈忘共命?先王之制:諸侯之喪,士弔,大夫送葬;唯嘉好、聘享、三軍之事於是乎使卿。晉之喪事,敝邑之間,先君有所助執紼矣。若其不間,雖士大夫有所不獲數矣。大國之惠,亦慶其加,而不討其乏,明厎其情,取備而已,以為禮也。靈王之喪,我先君簡公在楚,我先大夫印段實往,敝邑之少卿也。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大夫曰:『女盍從舊?』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從。從其豐,則寡君幼弱,是以不共。從其省,則吉在此矣。唯大夫圖之。」晉人不能詰。

  吳子使徐人執掩餘,使鍾吾人執燭庸,二公子奔楚。楚子大封,而定其徙,使監馬尹大心逆吳公子,使居養,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城之,取於城父與胡田以與之,將以害吳也。子西諫曰:「吳光新得國,而親其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將用之也。若好吳邊疆,使柔服焉,猶懼其至。吾又彊其讎,以重怒之,無乃不可乎!吳,周之冑裔也,而棄在海濱,不與姬通。今而始大,比于諸華。光又甚文,將自同於先王。不知天將以為虐乎,使翦喪吳國而封大異姓乎?其抑亦將卒以祚吳乎?其終不遠矣。我盍姑億吾鬼神,而寧吾族姓,以待其歸。將焉用自播揚焉?」王弗聽。

  吳子怒。冬十二月,吳子執鍾吳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己卯,滅徐。徐子章禹斷其髮,攜其夫人以逆吳子。吳子唁而送之,使其邇臣從之,遂奔楚。楚沈尹戌帥師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處之。

  吳子問于伍員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往也,又惡人之有余之功也。今余將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眾而乖,莫適任患。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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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三十一年

 

  【經】

  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季孫意如晉荀躒于適歷。

  夏四月丁巳,薛伯榖卒。

  晉侯使荀躒唁公于乾侯。

  秋,葬薛獻公。

  冬,黑肱以濫來奔。

  十有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傳】

  三十一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言不能外內也。

  晉侯將以師納公。范獻子曰:「若召季孫而不來,則信不臣矣。然後伐之,若何?」晉人召季孫,獻子使私焉,曰:「子必來,我受其無咎。」季孫意如會晉荀躒于適歷。荀躒曰:「寡君使躒謂吾子:『何故出君?有君不事,周有常刑,子其圖之!』」季孫練冠麻衣跣行,伏而對曰:「事君,臣之所不得也,敢逃刑命?君若以臣為有罪,請囚于費,以待君之察也,亦唯君。若以先臣之故,不絕季氏,而賜之死。若弗殺弗亡,君之惠也,死且不朽。若得從君而歸,則固臣之願也。敢有異心?」

  夏四月,季孫從知伯如乾侯。子家子曰:「君與之歸。一慙之不忍,而終身慙乎?」公曰:「諾。」眾曰:「在一言矣,君必逐之。」荀躒以晉侯之命唁公,且曰:「寡君使躒以君命討於意如,意如不敢逃死,君其入也!」公曰:「君惠顧先君之好,施及亡人,將使歸糞除宗祧以事君,則不能見夫人。己所能見夫人者,有如河!」荀躒掩耳而走,曰:「寡君其罪之恐,敢與知魯國之難?臣請復於寡君。」退而謂季孫:「君怒未怠,子姑歸祭。」子家子曰:「君以一乘入于魯師,季孫必與君歸。」公欲從之,眾從者脅公,不得歸。

  薛伯榖卒,同盟,故書。

  秋,吳人侵楚,伐夷,侵潛、六。楚沈尹戌帥師救潛,吳師還。楚師遷潛於南岡而還。吳師圍弦,左司馬戌、右司馬稽帥師救弦,及豫章,吳師還。始用子胥之謀也。

  冬,邾黑肱以濫來奔,賤而書名,重地故也。

  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夫有所名而不如其已。以地叛,雖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滅已。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章,懲不義也。齊豹為衛司寇,守嗣大夫,作而不義,其書為『盜』。邾庶其、莒牟夷、邾黑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此二物者,所以懲肆而去貪也。若艱難其身,以險危大人,而有名章徹,攻難之士將奔走之。若竊邑叛君以徼大利而無名,貪冒之民將寘力焉。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故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勸焉,淫人懼焉,是以君子貴之。」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夜也,趙簡子夢童子臝而轉以歌,旦占諸史墨,曰:「吾夢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對曰:「六年及此月也,吳其入郢乎!終亦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謫。火勝金,故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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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三十二年                       
                       
  【經】

  三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取闞。

  夏,吳伐越。

  秋七月。

  冬,仲孫何忌會晉韓不信、齊高張、宋仲幾、衛世叔申、鄭國參、曹人、莒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城成周。

  十有二月己未,公薨于乾侯。

  【傳】

  三十二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言不能外內,又不能用其人也。

  夏,吳伐越,始用師於越也。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吳乎!越得歲而吳伐之,必受其凶。」

  秋八月,王使富辛與石張如晉,請城成周。天子曰:「天降禍于周,俾我兄弟並有亂心,以為伯父憂。我一二親昵甥舅不遑啟處,於今十年。勤戍五年。余一人無日忘之,閔閔焉如農夫之望歲,懼以待時。伯父若肆大惠,復二文之業,弛周室之憂,徼文、武之福,以固盟主,宣昭令名,則余一人有大願矣。昔成王合諸侯城成周,以為東都,崇文德焉。今我欲徼福假靈于成王,脩成周之城,俾戍人無勤,諸侯用寧,蝥賊遠屏,晉之力也。其委諸伯父,使伯父實重圖之。俾我一人無徵怨于百姓,而伯父有榮施,先王庸之。」

  范獻子謂魏獻子曰:「與其戍周,不如城之。天子實云,雖有後事,晉勿與知可也。從王命以紓諸侯,晉國無憂。是之不務,而又焉從事?」魏獻子曰:「善!」使伯音對曰:「天子有命,敢不奉承以奔告於諸侯,遲速衰序,於是焉在。」

  冬十一月,晉魏舒、韓不信如京師,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尋盟,且令城成周。魏子南面。衛彪徯曰:「魏子必有大咎。干位以令大事,非其任也。詩曰:『敬天之怒,不敢戲豫;敬天之渝,不敢馳驅。』況敢干位以作大事乎?」

  己丑,士彌牟營成周,計丈數,揣高卑,度厚薄,仞溝恤,物土方,議遠邇,量事期,計徒庸,慮材用,書餱糧,以令役於諸侯。屬役賦丈,書以授帥,而效諸劉子。韓簡子臨之,以為成命。

  十二月,公疾,徧賜大夫,大夫不受。賜子家子雙琥,一環,一璧,輕服,受之。大夫皆受其賜。己未,公薨。子家子反賜於府人,曰:「吾不敢逆君命也。」大夫皆反其賜。書曰:「公薨于乾侯。」言失其所也。

  趙簡子問於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諸侯與之;君死於外而莫之或罪,何也?」對曰:「物生有兩,有三,有五,有陪貳。故天有三辰,地有五行,體有左右,各有妃耦。王有公,諸侯有卿,皆有貳也。天生季氏,以貳魯侯,為日久矣。民之服焉,不亦宜乎?魯君世從其失,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雖死於外,其誰矜之?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自古以然。故詩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三后之姓,於今為庶,主所知也。在易卦,雷乘乾曰大壯,天之道也。昔成季友,桓之季也,文姜之愛子也。始震而卜,卜人謁之,曰:『生有嘉問,其名曰友,為公室輔。』及生,如卜人之言,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名之。既而有大功於魯,受費以為上卿。至於文子、武子,世增其業,不廢舊績。魯文公薨,而東門遂殺適立庶,魯君於是乎失國,政在季氏,於此君也四公矣。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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