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谦逊的态度和学习进步的动力

A    达克效应

出于对行为经济学的兴趣，研究生阶段我放弃了经济学专业，转向心理学。在北京大学认知神经科学的实验室中，我陷入从未有过的自信危机。因为我看不懂最基础的论文，不明白组会上前辈们在讨论什么，屡屡受挫。别人接受的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系统训练，造就了绝非可以靠考前突击逾越的专业素养。我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怀疑自己，不敢表露自己的态度，凡事总要做万全准备。

这时候，我总是无端地想起自己的叔叔，作为中国第一代期货交易员，记忆中他和他的团队成员似乎总是微微欠着身子，仔细倾听你说的每一句话，总是那么谦逊和沉默。曾经我天真地认为行业所有的交易者都应如此，直到我进入期货公司工作，才明白交易员和交易者之间的巨大差异。

我印象中有一个现场客户，非常勤奋，每天都在交易区待到整个楼层清空，说起行情分析更是头头是道，但交易成绩却一言难尽。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他将大量的时间用于在网络上浏览分析文章，一一点评，甚至在评论区与持其他观点的人争论不休。这个现象引起了我的兴趣，通过追踪分析，我提取了具备此类特征的客户交易账单，发现他们的短期效益出现明显的两极分化，有的交易单因为坚持而得到市场的丰厚回报，有些交易单甚至亏损到被强平。这我让明白，我们可以战胜市场无数次，而市场却只需要战胜我们一次就足够了，这是一个简单的概率运算。长期而言，固执己见对于提升我们在交易中的生存率极为不利。

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效应正是描述此类现象——邓宁-克鲁格效应?(Dunning-Kruger?effect)，又称达克效应。康奈尔大学的社会心理学教授David?Dunning与Justin?Kruger开展过一系列研究：实验要求被试评估自己在语法、逻辑推理和幽默领域内的能力，然后被试接受了评估他们实际能力的测试。结果发现，在某个领域内能力越匮乏的人，越是高估自己在该领域的能力，越擅长某个领域的人，却通常会低估自己的技能和知识。我们要学会，评价一样事物必须对其了解，而无能的人，由于未知，所以无法探知及认识到自己的无能，通常也无法识别出他人在该领域的能力。

在一则寓言里，兔子每天总是用胡萝卜去钓鱼，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兔子为什么要用胡萝卜去钓鱼呢？因为在兔子有限的认知中，胡萝卜是好吃的食物，它自然地认为其他动物也要吃胡萝卜，这是兔子不可辩驳的“真理”。然而，我们觉得它可笑，是因为我们知道鱼喜欢的食物和兔子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们总是偏执地要全世界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与市场行情较劲儿，我们无疑和那只兔子一样可笑。因为我们所谓的“真理”充其量只能算上局部有效的道理而已，市场瞬息万变，我们不了解的信息多如牛毛，个体在市场面前，我们所拥有的时间在无尽的演化面前，称沧海一粟都算得上是一种抬举。

B    认识不足

万幸的是，达克效应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人们能力水平的提升和对自己局限的了解而淡化。我们的一生就是在画圆圈，我们在圆圈的中央，与世界接触得越多，学习的知识技能越多，见识越广博，这个圈越大，而我们自己就越小，可以容纳的知识就越多。相应的，如果这个圈越小，我们自然就成为自己认知范围内的“最好”，我们可以容纳得越少，就会越偏执于自己认为的“真理”，就很难接受不同的声音，更逞论改变。

每个人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都是一样的圆圈。不同的是，有的人会不断主动去扩大这个圆圈，而有些人却在某些时候开始固执己见，被自己的圆圈套住。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因为无知而犯错并不是一种耻辱，而这正是进步的开始。《论语》季氏篇有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应该敬畏广袤的宇宙规律，敬畏规则和知识，而不是做一个偏执而不自知的“小人”。

除此以外，达克效应还有一个通俗的解释——“不与傻瓜论短长”。我们确实需要保持谦逊的态度和学习进步的动力，用开放包容的心态去面对不同的声音。不过，有时不免会遇到陷入圈中的无能者，明明半瓶水晃荡，还非要我们接受他的意见，确实非常让人恼火。这种时候，试着用达克效应的知识去理解对方，改变他们如果不在我们的责任范围内，也就无需力气与其争论，一笑置之即可。一个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不在于讨论者的声音高低、感受如何、争论的激烈程度如何，而在于它的结果，因为结果才是无需言表的、不可辩驳的证明。

                              （作者单位：华安期货）